他要在寂静的山谷里，为注册会计师而呼，即使喉咙嘶哑。

　　他说，会计是一切行业之母。越是困难时越要重视会计，在经济低潮中孕育发展高潮，“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他说，在深刻变化的环境面前，注册会计师自当相机而变。过分乐观是不可取的，过分悲观亦不必要。当变通的经典智慧植入注册会计师的脑际时，即使在悲观的寒风中，也能开出希望之花。

　　他说，良好的合伙文化是管理理念、价值观与行为模式的积淀，是承载传统文化精髓、汲取现代管理成果的结晶。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就精辟地阐释了合伙文化的重要性。

　　日前，记者专访了始终为注册会计师行业鼓呼的资深会计审计专家张连起先生。

　　

　　注册会计师行业需要振兴

　　“今年是新中国会计60年的节点，需要回顾、需要前瞻、需要把脉，以期寻找应对之策。现在很多行业都面临振兴的问题，我觉得会计师事务所不仅要做大做强，还要做优做长，所以应将注册会计师行业作为一个产业来振兴。”面对证券日报记者，张连起如是阐述了自己对注册会计师行业发展的看法。

　　“注册会计师行业所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是在国有企业改制改组、资本市场融资、企业并购重组还是服务“走出去”战略，注册会计师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力量。那些认为包括注册会计师在内的中介组织蜕化为腐败温床的说法，不免有哗众取宠的味道。”张连起进一步阐述。

　　而这一切，从他提供给记者的初步统计数据就能得到很好的诠释：五年多来，注册会计师调整的利润约7500多亿，调整资产总额约15200亿；注册会计师每收取1块钱的审计费用，带来约530元的改进绩效；挤压股市泡沫超过10000亿，瓦解了不少于400家公司的圈钱企图。

　　此外，数十家ST公司的动态监管，离不开注册会计师的年审遏制。

　　“上世纪90年代，注册会计师被称为中华民族千秋万代的事业，为市场经济奠基——让我们这些第一代注册会计师何等地自豪啊！可以说，只要搞市场经济，就必须发展注册会计师，这是一个铁律。市场经济给注册会计师插上了飞翔的羽翼，或者说市场经济是注册会计师生长的热土。”张连起说，近年来，中国注册会计师行业在队伍规模、业务范围、人员素质、执业质量、协会建设等方面，取得了堪称伟大的成就。财政部副部长王军精心设计、着力推进包括领军人才培养在内的三大行业发展战略，以陈毓圭为秘书长的行业协会着力实施行业体制机制创新，中国注册会计师为维护市场经济秩序和社会公众利益，做出了令人瞩目的贡献。

　　他转而指出，国内外一系列财务丑闻，也曾使得这个行业的声誉跌至低谷，一时间，“注册会计师”似乎成了“假账”的代名词，影响久久不息。种种误解、漠视以及法律在维护注册会计师合法权益上的缺失，在相当程度上制约了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健康发展。

　　“所以我提出会计师行业也要振兴，不仅要做大做强，还要做优做长，要当作一个产业来振兴！振兴这个产业，有一本万利的效果。”

　　注册会计师行业五宗“最”

　　“环顾当下会计界，实在是‘术’太多而‘道’太少，离道远矣！做研究的，越做越小，只愿在圈中互为读者。做实务的，沉浸于技术的迭加，全然不见方法论的升华。会计师事务所，都瞄准业务收入的‘大’，却认不清可持续发展的‘伟大’……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这是张连起对当下会计领域所引发的感慨。而对于注册会计师行业面临的问题，他列举了五宗“最”，并用四十个字加以概括：多头监管，尺度不一；资格林立，行业壁垒；隐性干预，显失公平；信号扭曲，逆向选择；文化荒漠，“孤岛”飘浮。

　　现状一：多头监管，尺度不一。

　　“一些中小型会计师事务所，它们目前面临的主要还是生存问题，社会各界包括一些政府领导对注册会计师行业仍然存在误解，总觉得这是一个不必付出过多努力就可以挣大钱的行业，将注册会计师列入高收入阶层，但从未考虑到注册会计师提供的服务是一种高知识含量、高技术能力的劳动，而且要承担高风险。生存还是毁灭？往往在瞬间就能转换。”

简介：　张连起, 中瑞岳华会计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兼任财政部内部控制委员会咨询专家，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专业技术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注册会计师协会专业指导委员会主任，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特约评论员等。在上市公司审计、咨询等领域有很深的造诣。对外发表文字超过500万，著述《左数字 右人文》等作品11部。2006年被中央有关部门授予“为全面建设小康作贡献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对于这一现状，张连起如是说：中国注册会计师表面看来是具有相对独立性的专业人士，但实际上和发达市场经济体的情形不同，那些经济体的注册会计师没有什么“婆婆”，而我们却是战战兢兢的“小媳妇”，似乎谁都可以监管，谁都可以‘吆喝’，更糟糕的是监管婆婆拿着不同的尺子，你却根本不知道尺子的刻度究竟是“寸“还是“厘米”……“有些监管完全建立在问题导向的基础上，是否属于‘折腾’大概只有监管者心里明白。” 　　“如果把注册会计师审计监督放在经济社会的监督链条上做一个比较，就地位、尊严而言，注册会计师行业是最弱势、最尴尬的一环。” 　　现状二：资格林立，行业壁垒。 　　我国现阶段，经济鉴证类行业仍然存在行业壁垒，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公平、公正、公开的市场，中介机构过杂，不断蚕食注册会计师的业务领地。 　　“税务主管机关早已下发文件，规定只有税务师事务所才能承办税务代理业务，引导独立设所从事涉税服务，这不可避免地肢解注册会计师的业务领域，尽管《注册会计师法》载明纳税鉴证属于注册会计师的执业范围。”张连起说，经济鉴证类业务的资质过多过杂，例如国土局的土地评估资格、建委的房产评估资格和工程基建审计资格、注册税务师资格、资产评估师资格、法院的司法鉴定资格等，注册会计师为扩大业务范围疲于参加各种资格认证考试。 　　“资格林立，行业壁垒，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在当前国际金融危机的背景下，相关部门应致力于构建公共服务性政府、法制政府、阳光政府、人民满意政府。”张连起说，不能为了满足部门利益、局部利益、眼前利益，而窒息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平稳快速发展。 　　现状三：隐性干预，显失公平。 　　对于隐性干预，张连起这样解释：有的部门干预业务，有的部门隐形干预，这对公平、公正、公开的市场建设有很大的杀伤力。至于个别地区用报备的方式干预正常执业，更是屡见不鲜。 　　现状四：信号扭曲，逆向选择。 　　“按理说，好的注册会计师和坏的注册会计师应通过信号识别效应加以区分，但是这个信号有时候却被多种因素扭曲了。好的注册会计师因为爱惜自己的羽毛，常常吃亏。而‘坏孩子’和‘烂苹果’却乐此不疲。”说到这里，张连起先生显然有点无奈。 　　对于注册会计师行业面临的这一现状的内部环境，他从行业内与会计师事务所内部两方面进行了阐述。 　　“我认为注册会计师行业有几个关系需要梳理。”张连起说，首先是行政监管和自律监管的关系。两者关系处理不好，可能导致自律积极性下降，或者可能导致行政效率不彰。“现在行业协会（包括地方协会）跟政府部门的管理边界还不十分清楚。在发达的市场经济体，会计师事务所和注册会计师的市场进入，都是委托行业协会来负责。不过，还应看到，行业协会（某些地方注协的设置）的叠床架屋也使得监管不经济。” 　　对此，张连起提出，应该打通行政监管和自律监管的双向隧道。“如果谁都想抓、都想负责，那么权利和义务就容易不对等。关键是要为注册会计师做实事、做好事，不做秀，不忽悠。” 　　其次，行业协会所提供的服务与会计师事务所特别是青年注册会计师的有效需求存在矛盾，“注册会计师想要什么，行业协会（特别是地方注协）能给什么，两者之间还不能有效对接。” 　　至于会计师事务所自身所存在的问题，张连起认为不亚于“坚硬的稀粥”： 　　一是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之间、合伙人与员工之间的矛盾凸显，在目标理念、价值观和行为方式上，偏离度越来越大。“前些年，注册会计师的职业自豪感还比较强，认为是做一个事业，后来降低到做一个职业，到如今似乎降低到做一门手艺。” 　　二是会计师事务所竞相压价成了绕不过去的死结，支付回扣（尽管被动）成了人所共知的潜规则。 　　三是注册会计师的人格尊严往往屈从于生存压力，职业理想往往屈从于社会现实。这几年，不少会计师事务所、注册会计师见利忘义、唯利是图，已是不争的事实。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很难，因为理想主义者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依然愿做一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四是不少事务所领导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嫉贤妒能。这表现在某些事务所领导对外一叶障目，对内抱残守缺，形成“孤岛效应”；某些事务所领导，不管项目风险高不高承接不误，通过指定签字注册会计师转嫁风险，那位“替罪羊”注册会计师为生计只好忍气吞声。“注册会计师是靠自己的专业换取服务补偿，出售的是自己的专业知识、服务技能和以往经验，但在某些事务所里出售的却是人格、尊严和良知。” 　　张连起总结了现在的会计师事务所领导人普遍存在的“三多三少”现象，即算计多，理想少；应酬多，学习少；浮躁多，淡定少。 　　现状五：文化荒漠，“孤岛”漂浮。 　　对此，张连起认为表现在两方面：第一，背离了以人为本的精神价值，把员工看成谋利的工具——只是工具；第二，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之间“同床异梦”，形成一个个漂浮的孤岛，这些孤岛，只惦记着自己的面积，一不小心就会沉入水底。 　　辨症施治开出九剂“药方” 　　对于目前注册会计师行业所面临的问题与现状，张连起开出了自己配置的九剂“药方”，以期“对症下药”。 　　第一剂“药方”：建议国务院出台一个促进注册会计师行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条例。因为一旦出台这样的条例，就可以把一些部门的利益统合起来。这个条例，应该像十大产业振兴规划一样，适时给注册会计师行业添加“维生素”。 　　第二剂“药方”：建立跨部委的联合协调小组，监督检查时组成联合小组，运用同一准则尺度，约定同一时间，形成联动机制，而不要“村村点火，户户冒烟”。 　　第三剂“药方”：消除行业壁垒，整合行业资格。凡是没有写进“三定”方案的资格，或者是阻碍注册会计师业务完整性的资格，都要取消；凡是设定地区和业务区域化的壁垒，都应该拆除。鼓励注册会计师形成复合性、多元化的知识架构，一师多能，一所多用。 　　第四剂“药方”：在招标选择中，实行利益回避制度，邀请行业专家、产业专家、公众中的意见领袖参与招标，使之贴近公平。 　　第五剂“药方”：行业协会成立价格评议委员会，议定行业指导价，指导行业有序竞争，维护业内市场秩序。要尽快制定收费管理办法。参照国外成熟的做法，以小时费用率为基础。 　　第六剂“药方”：建立购买服务机制。有关部门应像公共采购一样，开放采购注册会计师的专业服务。国家审计机关的审计业务，应尽可能转交注册会计师来做，审计机关进行质量把关。 　　第七剂“药方”：完善包括减税在内的各项扶持政策，实施结构性减税。同时，清理不利于行业发展的冲突政策。 　　第八剂“药方”：建立行业形象推广委员会，向社会公众传播会计师事务所和注册会计师负责任、有操守的正面形象。通过遴选、培养专业与人品俱佳的代言人，使外界听到注册会计师的声音。鼓励注册会计师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开展“专业报国”行动，为政府建诤言、献良策。 　　第九剂“药方”：积极探索事务所内部治理综合评价体系，实施定期跟踪、考核，尝试建立事务所、注册会计师分级制度。“在当前金融危机的情况下，有的执业机构擅自减薪或者裁员，有的在社保方面损害注册会计师利益，有的社会责任淡漠。因此，急需建立社会责任评价体系，引入社会责任指标，营造崇尚良知、关爱员工的良好氛围。” 　　与此同时，张连起提出，为了更好地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会计师事务所要从“粗放型”、“组装型”向“集约型”、“可持续发展型”的服务形态转变，立足于会计师事务所的内部实质融合。 　　“精神战胜利剑”，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我们不能眼睛只盯着钱，张连起说，“人不能把钱带进坟墓，但钱却可以把人带进去”。谋生，要“为道而谋”，不能见利忘义，唯利是图，把事务所和注册会计师的格局越做越小。“现在的会计师事务所要做‘减法’，减掉日益膨胀的物欲，减掉一叶障目的‘小鼻子小眼’。” 　　他同时强调，现在会计师事务所做“加法”太多，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形式上的“大“，就找一些事务所来个“加法”，那么表面整合了，其实远没有做大做强。“不少大会计师事务所都是小舢板的集合，捆绑在一起误以为是大型水面舰只；一个个的小岛漂浮在海上，误以为发现了新大陆。”

和谐事务所需“合伙文化”

　　如果说以上九剂“药方”是张连起对注册会计师行业所面临的现状而开，那么，在会计师事务所合伙文化建设方面，张连起同样有话要说。

　　“会计师事务所有着特殊的文化内涵，其所内生的合伙文化并非合伙事务所独有，而是所有具有‘人和、智合、事合’特征的实体的共同属性。良好的合伙文化是管理理念、价值观与行动模式的积淀，是承载传统文化精髓、汲取现代管理成果的结晶。”张连起说，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就精辟地阐释了合伙文化的重要性。

　　他指出，合伙文化的创立需要汲取传统文化的精华，需要东西方的智慧营养。儒家的中庸，其实就是合适的运作，是一种适度竞争、适度危机并存的文化；道家的“无为”，并非主张无所作为，而是顺应发展规律，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释家强调因果报应，就是讲求与人为善、与社会兼容和谐。“当前，我们倡导建立什么样的合伙文化，应当怎样着力文化建设，这是关系到注册会计师行业能否纳入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轨道的大问题。”

　　“毫无疑问，合伙文化是触手可及的，这也就是甲事务所‘长’得不像乙事务所的原因。”他同时以“四大”做了举例：“质量至上”是普华永道的基本文化理念，这一思想为其带来巨大声誉。“以人为本”是安永文化的突出亮点，“创新、进取、机敏、关怀、诚实、信任”。毕马威的文化带有人文关怀和民主的色彩，其人文关怀有助于优秀人才的聚集。德勤最初是由风格完全不同的合伙人合并成立，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法国人的浪漫情怀以及日本人的谦和礼仪注定了其多元文化氛围——“缓慢而稳定：审计师的审计师”。尽管这也许只是“看上去很美”，但遗憾的是民族品牌事务所更显得面目模糊。

　　“建立符合注册会计师职业特征、有益于事务所和谐发展的合伙文化。”张连起说，首先要解决“从哪里来？到哪儿去？有何优势？多大弊端？有何机会？多大风险？”等远景问题；其次是发挥注册会计师的创新精神和激情活力；最后，在合伙文化旗帜的引领下，修身——不断省视自己，反复修正提升；立业——构建学习型组织，培育共同的理想；回馈——凭借知识和技能优势，打造特色品牌，服务经济社会。

　　“业务收入可以使会计师事务所变大，但只有合伙文化才能使会计师事务所变得伟大。”最后，这位左手捧读准则、右手捧读人文的资深专家动情地说：“注册会计师是专业人而非商人的营生，是财经青年的职业生涯梦想，我愿行走在寂静的山谷里，为注册会计师而歌。”

　　四大会计事务所的座右铭

　　“质量至上”是普华永道的基本文化理念，这一思想为其带来巨大声誉。

　　“以人为本”是安永文化的突出亮点。

　　“创新、进取、机敏、关怀、诚实、信任”。毕马威的文化带有人文关怀和民主的色彩，其人文关怀有助于优秀人才的聚集。

　　德勤最初是由风格完全不同的合伙人合并成立，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法国人的浪漫情怀以及日本人的谦和礼仪注定了其多元文化氛围——“缓慢而稳定：审计师的审计师”。

　　记者手记

　　在采访张连起先生过程中，记者深深地感受到了他的博学与多才，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对注册会计师行业的热爱。

　　针对行业面临的现状，他不由地发出“环顾当下会计界，实在是‘术’太多而‘道’太少，离道远矣！”、“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的感慨。于是，他对症下药，开出了自己精心配制的九剂“药方”。而在会计师事务所文化建设方面，他详细地阐述了合伙文化的重要性，并提出“合伙文化的创立需要汲取传统文化的精华，需要东西方的智慧营养”。

　　作为资深会计审计专家，张连起先生在会计行业这条道路上奋斗了26年、奉献了26年。他热爱会计这个行业，他在为会计这个行业而歌、而呼！

　　打开张连起先生的博客，其中的一篇文章这样写道：会计是一切行业之母。我用两句唐诗表达对新的会计的展望——“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以及“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既使是危机来了，也应该对会计充满足够的自信，经济困难时要重视会计，在低潮时孕育高潮。

　　这，就是张连起先生，一位资深的会计审计专家。他在寂静的山谷里，为注册会计师而呼喊，即使喉咙嘶哑。